
《魔鬼之语》
高更1892年画的油画《魔鬼之语》(Words of the Devil)中,眼睛和注视的方式成了主题。那些眼睛具有它们的特殊力量,这力量不是来自雷登似的花朵或孔雀毛,而是来自恶魔的脸和死亡面具。这张画描写了一个自我意识清醒的夏娃在受着惊恐的折磨,这惊恐来自她身后一个跪着瞪着人的恶魔和一个悬在树上,红绿相间的死亡面具。艺术史家菲尔德(Richard Field)和菲斯克曾将这画解释成:是“文明”化的西方观念强加于“自然的塔希提人”的一个高更的陈述。这两位学者觉得高更是站在道德立场上帮着塔希提人强烈地谴责罪恶的西方。这种单纯强调东西方对抗的说法忽视了现代文化的本质,这种本质便是相对性。他们以为高更能够站在西方的圈子之外,站到塔希提人的立场上来攻击西方。实际上,殖民主义阵营的发展,使得这种站在圈外的立场越来越不容易。高更是没法成为塔希提人的,正象塔希提人没法不理睬进入他们文化的基督教观念和传教士的服装。那夏娃脸上浮现的笑容、那神秘的死人面具,那纯粹梦境似的人造风景,这些在《魔鬼之语》中具有的元素表达了这种文化上的交融。这也向观众表明,这张画记录的不仅是塔希提人的恐惧和迷信,而且也是西方人的某些观念和看法。
比如,在描绘塔希提夏娃时,高更表达了一个典型的颓废者对被掠夺世界的兴趣,他画中给我们看的是《魔鬼之语》的结局。当不再天真的夏娃第一次遮挡她自己时,摘花便是羞耻感的觉醒。然而,与西方传统中对夏娃的孤立和带了罪恶印记那种描述相反,高更的画将夏娃和那有着精灵的场面合为一体,还将她的头安置在右上角红绿相间的死人面具和左下角坐着的妖魔的连线中间。她的黑发也与身后黑色和绿色的植物背景溶为一片。而且,夏娃并没有在羞辱中大声呼叫或掩面而泣,她只是卑微地遮挡着她的私处,并在她的眼角露出一丝笑意。尽管她是被诱惑者,可她脸上出现的不是那种犯罪者的羞耻表情,却是那诱人的凝望。她身后男性生殖器形状的树干增加了一种性欲的气氛,同样,画中表现出的看的样子和窥淫的倾向也呈现同样气氛:夏娃的眼睛斜着向后看,那死人面具和恶魔用它们一览无余的眼光将她牢牢控制。在《魔鬼之语》中眼睛很大部分是拿来表达引诱、性幻想和感官刺激主题的。
有两个因素将《魔鬼之语》和高更早期画在木板上的《堕入情网你就会快乐》联系起来。首先在红绿相间的死亡面具之后依稀可见的手和拇指让人想到那张木板画上右上角高更吮着拇指的自画像。高更甚至让两张画用同样的构图分割:木板画上斜依着的枝干和油画上的树干。形象上的相似向我们提示出《魔鬼之语》中的死亡面具有的某种新意味:高更是个窥淫者,是夏娃的诱惑者,是西方的殖民者,也是塔希提土著的引诱者。他戏剧化地,还有些喜剧化地选择了死亡面具来掩盖这些表露他兴趣的角色-不赞扬也不谴责。而他的兴趣里满是强加于大洋洲的西方价值。那张木板画上的瞪着人的狐狸也被他搬到这幅画中,这个印度的邪恶象征以恶魔的形象出现在画的前景。
此外,《魔鬼之语》中的自然背景既有暴力又具有约束力。画中的人工化的风景令人想起格蒂尔对波德莱尔“梦中的巴黎”那种理想化风景的描绘,其中所有的东西都是硬梆梆的,打磨光滑了在没有太阳、月亮和星星的天空下闪闪发光。高更画中的光源是不确定的,它可以是月亮或是梦境似的白色花苞,也可以是紫色的沙滩。高更画的是夜景呢,还是将他的夏娃和精灵们放到了一个黑乎乎的森林之中?画中森林的植被和评论家认为是沙地的紫色前景之间是什么关系?这种对风景处理的模棱两可和非现实性增加了这张画对幻想、迷信以及要逃避现实的表达。
作者:知乎用户23KHH5